……你還會記得我嗎?
銀白的長髮在發亮的陣眼中翻飛,他毫不遲疑地甩出符咒擋下身後那群試圖衝上前的聲聲吶喊。
「學長!!」
「夏碎學長!」
「夏碎哥!」
「夏碎學弟!」
那一刻他不確定自己面具下的臉是否有任何表情。
但他可以確定握著冬翎甩的手扣的死緊。
陣中的人張開了眼,赤眸定定地望著他。
謝謝你,搭檔。
他讀著對方的唇形,勉強拉出一個笑容,才發現對方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。
閉了閉眼,他迴身,護陣。
直至身後炫光消失,任由那群人衝上前,一翻手收起手上兵器。
有人在身後哭泣,有人在身後大吼,而他,只是走得不帶一絲喧鬧。
「我想我必須回去。」他知道冰炎是認真的,冰炎從來不對他開玩笑。
來自董事的一紙法陣躺在桌上,月光下。
他抬眼看著冰炎,說不清自己的眼神藏著什麼含意。
他家搭檔皺了皺眉,傾過身,搭上他頰邊的掌心帶著與往常無異的溫柔。
「精靈的壽命很長……」他抬手掩在冰炎唇上,不管是承諾、道歉,對他都不必要。
他輕輕收回手,放下的指掌拂過桌上的紙張。
身後貼上了另個人的溫度,霸道的把他收進懷裡,他闔眼,不想看那雙眸子裡是愧疚,還是無謂。
「……你還會記得我嗎?」
「忘不了。」
「嗯。」他翻身欺上那人肩頭,勾著一抹笑「你……可願記我千年?」
「心甘情願。」
有人說他太決絕,就算那人能活過千年,也不一定會再記得一切。
學院裡為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,而他只是笑笑捧茶無語。
他不會說,也不想說,那夜,那被眼淚浸濕的咒術面具,讓他通宵趕工才趕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,好在隔天的任務裡不被起疑。
你……可願記我千年?
續
「殿下,你要離開?」
銀色的髮在冰霜中翻飛,如同那時。
半晌他才朝守關者輕輕頷首。
「請恕屬下不能……」
一陣冰霜被風捲起撲上臉面,夾雜著如焰熱氣。
而金屬特有的冷意抵在她頸間。
冷汗自額際滑下。
「殿下……欲往何處?」她艱難開口。
一瞬間所有的變動都收束平靜,只剩下靜默。
她順著月光抬眼,卻收不回踰矩的目光。
自千年前少主回歸至此,會哭、會笑、有比試切磋中的灑爽快意、也有過沉思想念的沉靜憂傷。
但,從未有一刻的表情像現在如此溫柔,如此……令人心碎。
清冷的嗓音,很輕很輕的在風中盪開。
「去見一個……我等了千年的人。」
她不能理解千年的等待是怎麼樣的一個概念。
她只是默默讓過身,垂首行禮。
「恭送殿下。」
然後在他離開時帶起的風裡,任眼淚滴入雪中。
* * *
良久,他才在胞弟的呼喚中回過神來。
學生餐廳中依舊吵吵嚷嚷,但當初那陣流言蜚語早已平息。
畢竟也已經過了將近一年。
總是有更多的新鮮事比無可轉圜的事實值得關注。
他藉口要查文獻,告別了那群眼神中帶著擔憂的學弟妹。
他將手貼在智慧之樹上,卻不知該向樹調閱什麼。
他不是沒有查找過那人的消息。
那人是那麼與眾不同,至少會在歷史上留下點點蛛絲馬跡吧,他想。
只是每次空蕩蕩的樹洞讓他的不安一次次擴大。
於是他收手。
「日安,年輕的學生。」
「早上好,賽塔。」
行色匆匆的精靈向他打聽了下黑袍天使的行蹤,說是看到進了圖書館卻找不到人。
片刻後他們談論的當事人就出現在他們不遠處,天使對精靈揮了揮手中的資料本,然後精靈向他辭行。
「年輕的學生,別忘了來自堅冰之後的問候,先失陪了。」
晚飯後他哄著昏昏欲睡的小女娃,忽然想起了精靈的話為何有些耳熟。
在他進學院將滿一年時,有次在圖書館的迷宮中遇到了精靈。
精靈一如往常地笑著向他問好,然後遞了個近乎透明、拇指大小般的結晶給他。
他不記得當時他們到底說了甚麼,只有一句話清晰如昨。
「這是來自堅冰之後的問候。」
但那結晶不帶有任何魔力、咒術或特殊之處,就只像是一顆仔細打磨的冰晶。
而他也未及細想。
那時他只當是一個紀念物、一個招呼,在這裡互相贈禮並不罕見。
又過了一陣子,他遇到了冰炎。
小女娃在他膝上睡去了。
他摩娑著先前自抽屜深處翻找出的結晶。
晶石依然毫無雜質的折射著七彩的流光,現在隱隱約約可以辨識出被很小心地上了一層保冰的術法,施術者很仔細,沒有一點術法程度還有細心根本辨認不出來。
隔著陽台的落地窗半開,窗簾被一陣忽來的風吹起。
他輕輕抱起熟睡的小女娃,將她送回臥室。
然後走進廚房熱了兩個杯。
一個披著白色斗篷的身影端坐在他家客廳的矮桌前。
竭力克制著不讓端著茶盤的手有絲毫顫抖,但在那人面前他隱藏的心思總是無所遁形。
不論以前,或現在。
他將溫熱的杯子遞到對方面前。
然後在收回手的一瞬間,被緊緊扣住手腕。
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。
「你……沒忘。」
「忘不了。」
對方抬手拉下兜帽。
熟悉的紅眼帶著熟悉的溫柔直直望向他。
「藥師寺夏碎。」
「夏碎。」
「夏。」
偏低的體溫湊了過去,吻去了帶著鹽分的思念。
千年前的颯彌亞,千年後的冰炎,記你,心甘情願。
千年前的冰炎,千年後的颯彌亞,愛你,心甘情願。
* * *
褚冥漾睡眼惺忪地敲了敲隔壁房門,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是間空房。
默默地在門前習慣性地做起腦部晨間運動。
三秒後,他眼前的門板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臉上。
「一大早就在別人房門前腦殘什麼!」紅眼帶著殺人的氣勢瞪著他。
「學…學學…學長?!」真的是學長?
「要嘛就進來,要嘛就給我滾回去!」
啊啊啊……就算過了一千年學長的脾氣還是一樣差。
「……褚,你再腦殘信不信我把你種在黑館大廳。」
……對不起,我閉腦。
目送學弟逃難似的衝進浴室後,冰炎一回頭就看到夏碎似笑非笑的靠在臥室門口看著他。
「怎麼不多睡一下?」皺了皺眉走過去,順手梳了梳對方未束的髮,還有睡亂的瀏海。
「不了,今天早八。」夏碎瞇了瞇眼道。
然後猝不及防的被印了個吻在唇上。
「早安,夏。」
在那麼一瞬,夏碎恍然,原來當初冰炎眼底的情緒,從來就只有一種。
信任。
The End
同場加映
TAKE 1
褚冥漾踏出浴室又是一陣驚嚇。
夏碎一身輕便的坐在冰炎對面吃著早餐,未綁的髮被梳整齊後撥到一邊肩上。
「早安,褚。」
「呃呃…早……不對,夏碎學長怎麼會在這裡?」
「嗯……昨天被夜襲,然後就在這裡了。」夏碎笑了笑。
冰炎只是看了夏碎一眼,不做任何表示。
「啊啊?」
然後轉頭用眼神把驚嚇石化的學弟瞪出門外。
TAKE 2
「我以為冰牙不會輕易放人?」
「……我的學分還沒修完。」
「……」
「藥師寺夏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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